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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廿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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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空氣有些涼薄。

少澤帝君在不周山的山坳子上站了一宿。這一切,都是他的錯嗎?!若當初將青孜帶回五神山後能悉心照顧、好生教導,或許她不會去攀蒼峨山,不會認識朱雀,更不會識得浮屠。那樣一來,沒有凡世的因,也便沒有西天梵境的果。

昊淵的回歸,從一開始,便已註定。

“吱呀”一聲,少澤回過頭去,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廂房門口,忽然覺得有些局促,她應該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,也知道了昊淵的身世。

“青孜。”他向她走去,不遠的距離走起來卻覺得有些遙遠。

從廂房裏又走出一個青孜,二人看到少澤,俱是一楞,“帝君怎麽來了?”

少澤停下腳步,也楞住了,她竟然已經去過劍竹海。那昊淵已經知道四神柱的事了,就在他楞神的空擋,浮屠推開門出來,“呦,是什麽風把帝君給吹來了。”

少澤迅速做出一個結界將浮屠隔離在外,緊走幾步到了青孜跟前,“能隨我去一趟九重天嗎?詳細的情形我路上再跟你講。”

“少澤!你幹什麽!快撤掉這該死的結界,不許帶走她。”

窮奇和球球聞聲出來,被結界擋著靠近不得,也有些抓狂。

青孜淡淡一笑,“我答應昊淵要在這裏等他回來,哪兒也不去,帝君請回。”

“青孜,如果你不隨我去九重天,昊淵可能回不來,你最終等來的,極有可能是邪神流殃。那個人,以塗炭生靈為樂,手上沾滿了天下蒼生的血,他如果回來,必成浩劫。”

青孜暗自吃驚,邪魂出竅?!會嗎?邪魂出竅總要有什麽機緣。

“昊淵想聚齊四神柱,引昆侖重現,想必跟你提過。”

“嗯,提過。”

“下山容易上山難,當年昊淵說離開就離開,他走之後昆侖山便沒了蹤跡,在天界四處出現了四方神柱,現如今,卻不是他想回便能回的了。”

“帝君叫我去九重天,是何用意?”

“昊淵集結了妖魔二族之力,怕是不得神柱不會罷休,你既是再世的聖主,難道要看著三界混戰、血流成河嗎?你當初舍生取義救下昊淵,難道是為了給天界帶來一場更大的浩劫?”

“少澤!”青孜氣極,他怎麽可以這般指責她?!她是什麽樣的人,他不是最清楚嘛,“如果時光可以倒退……我真希望不曾遇到你。”

少澤的臉上喜怒難辨,“可惜時光不能倒退。”

青孜木然的站著,站了很久,想了很多。被結界擋在一邊的浮屠看她臉色愈來愈蒼白,知道她已然認同了少澤的說法,怕是要隨他一道去九重天了。

“青孜!你不要聽他煽動,三界的僵持遠沒有他說的那般嚴重,你要相信昊淵,相信他能處理眼下的危局 ,你不能去九重天。”浮屠氣得連連施法,企圖沖破結界。

於昊淵而言,只怕什麽都比不上失而覆得的伴侶來的重要。天下蒼生算什麽、靜夜珠算什麽、昆侖又算什麽。他和窮奇、球球能在不周山廝鬧至今,不是因為青孜希望他們留下,而是因為昊淵希望他們留下,窮奇和球球或許想不到這一點,但他心裏卻是清楚的。

那晚他故意把假青孜睡了,於情於理,昊淵都該勃然大怒的要打要殺,而他只是輕描淡寫的嘲笑了他。他算是看明白了,只要不觸及昊淵的底線,他可以十分大度、十分友好,連尊神的架子都不拿;可一旦觸及他的底線,他的冷酷決絕亦非常人可以承受。而青孜,就是他的底線。

青孜轉過身來,對著他們三人道:“帝君說的……句句在理,我不能假裝什麽都不知道,心安理得的在這裏坐等,不管能起多大作用,亦當勉力阻止三界廝殺。”

三人合力,結界似有不穩,少澤帝君運氣施法再行加固,總不好讓他們在此刻沖破結界。

看著青孜騰雲而起,跟隨少澤帝君離開,浮屠只覺心裏好似壓上了一塊大石頭,青孜此去,十有八九要出事,而且要出大事。

九重天上,三軍已經僵持了許久。今日久不曾露面的玉帝也出現了,滿臉怒容中難掩憔悴之色。昊淵遠遠的看著他,他的貪欲竟比他想象的還要重,否則不至於被耗去了大半元氣,整個人看著略顯蒼老。

昊淵策馬到了中間,元戎也策馬過來。

“帝君想好了嗎?換是不換?”

“你能保證昆侖不殃嗎?”

昊淵哈哈大笑起來,“五界重歸混沌於我有何好處?我記恨母神不假,記恨昊天也不假,元戎,換作是你可會用昆侖來洩恨?”

元戎嘆氣,沒有接話,頓了頓問道:“終南土地公,可是你殺的?”

“不錯,他知道的太多,說的也太多,他不死,大事難成。”

“在你眼裏,人命如此輕賤嗎?”

“哼,在兩位帝君眼裏,人命難道就不輕賤了嗎?”

氣氛有些僵,元戎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,有些難堪亦有些惱。

不知是哪邊起的頭,誰挑的事兒,三軍的兵卒突然就起了沖突,戰火遂即點燃,一下子蔓延開來,情勢急轉直下。

“怎麽回事兒?為什麽動手!”昊淵和元戎俱是回頭怒問。

戰事已然失控,三界的軍隊均脫離了各自的將領,沖到一起混戰起來;其中,玄天神君的軍隊最為兇悍,殺伐果決、下手狠辣,玄天神君策馬奔走於大軍之間,企圖阻止械鬥,殺紅了眼的兵士們哪裏肯聽;妖魔二族一看天族兵士已下殺手,也紛紛舉起屠刀,直撲上去以命相搏,一時間,九重天外的廝殺聲震耳欲聾。

誰也沒有註意到,玉帝臉上的陰險笑容一閃而逝。

昊淵凝神運氣,正要使出屍音遍野,卻聽一聲驚叫,“昊淵!小心!”回頭,卻見青孜朝他飛撲過來,一臉的驚恐。

“住手!”緊隨其後的少澤帝君一邊怒喊,一邊猛地打出一個氣團。

昊淵伸手接住她,她皺著眉一口血噴出,“不要……不要大開殺戒,昊淵。”胸口一團殷紅慢慢漾開,一支金色短箭整根沒入,露出的一小截鋒利箭鏃zú似花蕊一般。昊淵一下子懵了,雙手抱住她,腦子裏“嗡嗡”直響,她不是在不周山嗎?怎麽會到這裏來?浮屠和窮奇在幹什麽?為什麽讓她到這裏來?!

三軍的廝殺愈演愈烈,昊淵什麽也看不到,什麽聽不到,周身的殺氣卻慢慢強盛起來。不光少澤帝君,周圍的一眾神君、上神也都感受到了這股殺氣,慢慢圍攏到元戎帝君周圍。

離夙、無淚、靈翼和九戰見狀,迅速向昊淵靠攏,唯恐天族再下黑手。另一頭,九公主湊到玉帝身邊,低聲道:“父君,我掩護酒兒先走。”

“好。”

青孜額間的往生花印浮現出來,如胭脂一般嫣紅好看。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,小口小口的喘著氣,極力壓制著疼痛引起的顫抖,“回不回昆侖……有何關系,不周山的房子……難道不好嗎? ……”急喘了幾下,又道:“別嫌棄,就住著吧……說起來,還是你幫著一道建的呢。”

昊淵心裏一陣抽,是誰放的冷箭?

“我已經……給孩子想了個名字……叫湯圓,她很喜歡……你若覺得不好……也將就了吧……”前塵往事,此刻如走馬燈般浮現出來,青孜覺得心裏的疼痛已經遠遠超過了胸口的疼痛,“快把湯圓……帶走,她還睡著……我怕是不能親口告訴她……我很愛她了……”

青孜覺得呼吸變得困難了,可她還有很多話想說,還有很多話沒說。

昊淵整個人都有些顫抖,不是因為憤怒,而是因為驚恐,因為害怕。

青孜十分艱難的扯出一抹笑,“好痛啊……長話短說吧……你能答應我……就算我死了,你也不嗔不癡……不癲不邪嗎?”

……

……

生命的流逝是這般無奈的一件事,她想要睜開眼睛再看看他都是不能了,虛弱道:“答應我吧……昊淵……”

……

原本拽他衣袖的手,無力的落下。

昊淵的雙眼頃刻變成了雙色,殺氣更是鋪天蓋地的彌漫開來。除了少澤帝君,周圍眾人俱是一驚,他竟然也是半妖半魔之人嗎?!

“我不答應!我……不……答……應。”昊淵吼道,既怒且悲。

“玉帝,命天兵天將撤回來!快!”少澤帝君怒喊道。

一直散發著的霞光毫無征兆的消失了。玉帝臉色一沈,揣在袖筒裏的靜夜珠突然飛了出去,直奔昊淵而去。

少澤帝君眼明手快的飛身過去想要截下神珠,這或許,是阻止昊淵邪魂出竅的最後機會,元戎見狀,緊隨其後。昊淵猛的起身,一招旋音在天向著二人直逼了過來,少澤一把拉住元戎險險避開,離他們最近的一位上神直接被掀上了天際,瞬間粉身碎骨。

靜夜珠停在昊淵面前,一陣刺眼的光亮將整個九重天都照的亮晃晃的,眾人皆遮住眼睛逼其鋒芒。待光亮消失,九重天外,三軍之中,玄衣長衫的昊淵迎風而立,額頭黑色的離火之印清晰可辨。

在場眾人皆楞住了。

浮屠和窮奇帶著球球趕至,唯見少澤和元戎並肩立在天族大軍的最前頭,一個手執狂飲,另一個踏雪在握;昊淵懷裏的青孜,沒有半分生氣,雙眼緊閉,雙手垂落在身側,隨著他的走動搖晃著,看著觸目驚心。

球球“嗷”的一聲就哭開了,飛撲過去抱住青孜的手臂猛哭,在看到她胸前的箭鏃時,楞了一楞,滿臉殺氣的喊道:“窮奇,你快過來,和老子一道去宰了那王八羔子。”

窮奇聞聲而動,到了球球跟前,浮屠也跟了過來,“這是誰的箭?”

“還能是誰?普天之下就只有燭陰能煉出這金芒箭,老子要宰了它,老子一定要宰了它。”一邊叫囂一邊抹眼淚。

昊淵,不,確切地說是流殃,將青孜往懷裏摟緊一些,沖著天族眾人大聲道:“昆侖,本神尊不回了,四神柱不要了,佛天塔物歸原主。”說罷,蹲下身放青孜半躺著,將佛天塔從袖筒中抖落出來,用力甩向少澤。

流殃環顧眾人一眼,忽然朗聲笑了起來,笑得人心驚肉跳、笑得人頭皮發麻,好半餉才停下來,厲聲道:“自明日起,日弒一命,必叫你九重天寸草不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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